某些睡不着的夜晚, 柳小满曾偷偷想过,如果有一天爷爷不在了,他该怎么面对。
    这个问题跟那些让他不愿意假设的未来一样, 每次冒出来,试探着思考到操办后事那一步,就抗拒得无法继续。
    有句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他始终无法理解,如同不能理解他的亲生父亲怎么舍得扔下自己的老父亲,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如果有一天爷爷真的身体差到起不来床, 他一定像爷爷拉扯他一样, 十年如一日地在榻前照顾, 端茶送水端屎倒尿, 只要爷爷还能在他身边。
    他没法接受爷爷有一天会倒下, 这个家里有一天会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生老病死对他而言从不是人之常情, 只是老天爷蛮不讲理地剥夺。
    跟夏良一起把爷爷从地上架起来,柳小满没心情去管地上的一片狼藉和楼下的摊子, 他搀着爷爷在凳子上坐下,都说老年人不能摔, 一摔就要出事,他心里焦灼一片, 既想看看爷爷的腿, 又望着夏良不住打颤的胳膊心惊胆战。
    “我没事,看看你爷的腿断没断。”夏良比他冷静得多,先架着胳膊避免充血, 紧咬着牙摸手机出来叫车。
    “爷”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来,樊以扬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走进来。
    他今天没课,本来打算去学校自习,老妈让他顺路给小满家送点儿东西,在楼下没看见人,结果一上来就见夏良在门里掏手机。
    他愣了愣,又看一眼屋里的情况,迅速问“爷怎”
    “别爷了,”夏良有点儿暴躁地扭头打断他,脸色差得像裹了金纸,“能下楼拦个车么”
    柳小满眼眶通红地望向他,想喊一声“扬扬哥”,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我去叫我爸开车。”樊以扬皱皱眉,没多犹豫,东西一搁转身跑出去。
    爷爷慢慢缓过劲儿来,看一眼夏良还裹着绷带的胳膊,咳嗽着叹了口气。
    直到到医院拍了片子,确定爷爷的腿没断,只有些软组织损伤,柳小满才回过魂地抹了把脸。
    “老年人得多注意,得亏是穿得厚,戴了护膝也起了点儿缓冲作用,不然又是油又是水的,栽一跤真够呛。”医生“唰唰”写着单子,灌了口茶水,看着柳小满空荡荡的左臂顿了顿,“谁去开药缴费”
    樊以扬爸爸忙接了过去。
    “谢谢叔叔,”柳小满小声跟他道谢,“回去我再把钱给你。”
    “说这些干嘛,没事儿就好。”樊以扬爸爸拍拍他。
    扶着爷爷从科室出去,爷爷看了两眼,问柳小满“刚才那个孩子呢”
    柳小满也心烧火燎地担心夏良,他扭头去找,身边却只有樊以扬。
    “夏良呢”他忙问。
    樊以扬一脸复杂地朝诊疗室指了指。
    “你去,去看看他怎么样,我看他胳膊怎么还打着绷带”爷爷说。
    “他骨折还没好。”柳小满快速地解释,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疼,看看爷爷又看看诊疗室,不知道怎么办。
    “去吧,我跟我爸带爷爷先回去,衣服也得换。”樊以扬看着他说。
    “快去。”爷爷推他,“处理完了要没什么事儿,你就先回学校上课,万一要手术,你就赶紧回家拿钱。”
    把爷爷交给樊以扬一家没什么不放心的,柳小满就是觉得不好意思,冲谁都不好意思,心里糊着泥巴一样憋得难受。
    他点点头“嗯”一声,跟樊以扬一块儿把爷爷扶去大厅坐下等着樊爸爸,转身跑回去找夏良。
    不知道该说太巧还是太丢人,这次给夏良看胳膊的还是上回复诊时那个大夫。
    见到夏良他还打了个趣“不说过半个月再来么”
    “没等及。”夏良把片子拎给他,“感觉又拧着了,您看一眼吧。”
    “你这胳膊养得跟闹着玩儿一样”大夫拽出片子抖了抖,“有点儿错位,还行,不严重。”
    抻着夏良的胳膊又敲敲抬抬,他没忍住一咂嘴“上个夹板吧,本来都用不着的。你又拿你胳膊干嘛了”
    夏良去架柳小满爷爷的时候基本就是本能,没想那么多,就换个人,不是柳小满爷爷,别的老头儿挺冷的天趴地上了,他也不能看着不管。
    这会儿听大夫这么问,他感受着从骨头缝里往外挤出来的疼,笑笑没说话。
    诊疗室有点儿忙,天一冷,来包胳膊包腿的老头老太太一点儿不少,还有被家长裹在怀里的孩子扯着嗓子哇哇哭。
    夏良排了会儿队,折腾半天才出去,柳小满扒在门口等他,两人一对上,柳小满看着他胳膊上重绑的夹板,鼻子就又想发酸。
    “对不起。”他过去想摸摸夏良的胳膊,不太敢碰,抿抿嘴又说了句“刚才谢谢你。”
    “你是不是还要给我鞠一躬啊。”夏良歪歪脖子,看着他直往下耷拉的眼睛。
    柳小满一弯腰就要给他鞠躬。
    “哎,”夏良推着他的脑门儿把他挡起来,都不知道是更想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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