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意。只是定安说着这些,他不觉又想起下午在观月台上见她的样子,那时离得远,她身边另有一些人在,看得不是很仔细,仅是远远照见她穿着身不合体的云肩贴里,越发衬得瘦瘦小小,倒像谁家的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似的。
    思及此,谢司白抬眼看她“你若是想看,同我一早说就是。由着我来安排,倒免得横生枝节。”
    定安听着这话就像得了什么承诺,很是开心,面上也不掩饰,托着脸,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说话算话”
    谢司白头也不抬“我几时骗过你”
    定安兀自笑着,有一搭没一搭点着案上燃了一半落下的香灰。半晌她转了话题“我倒还有一事要说。”
    “何事”
    谢司白这几日忙着,宫中发生的事一概不知情,定安一一讲与他听。事无巨细,谢司白听得认真。
    语毕,定安并不出声,端看着谢司白,先等他发话。谢司白闲闲扫她一眼“怎么不说了你如何看”
    “弟子愚见,不敢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她这时倒谦虚起来。
    谢司白知她不过是托词,话中有话罢了。他道“说就是,若有什么不对我再指正。”
    定安得了这话,方才道“静妃娘娘在后宫自来是头一个的,连皇后也比不得她,就算是一家子,也没道理这当头找个人来替自己分宠,所以我觉得”
    定安这话条理清晰,思路明见。谢司白不觉多了几分欣赏“觉得什么”
    “林家表面上如日中天,实则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定安说这话时无不嘲讽,“登了顶,可不就该往下走。她林家仗着恩宠好了这些年,君恩寡淡是大忌,也因此静妃才会不顾体面搞出这为人耻笑的戏码来,毕竟多一份恩宠,林家才多一样保证。”
    “所言有理。”谢司白垂眸看她,不动声色,却是饶有意味,“还看出什么”
    “不过就这些了。”定安想了想,不是很确定的补了句,“还有一样是我的猜想,照理说林家这些年应该也掌了不少实权,就算君恩不再也没必要突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这样行事,可见是着急了,至于为何着急”
    她一顿,抬眼对上谢司白,眸中通透明澈“或许是外头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为了避免东窗事发被父皇厌弃,才慌不择路出此下策。”
    她说完,谢司白却只是静静望着她,并不言语。定安被他看着慌了,笑道“可是我说错了”
    “不。”谢司白淡淡道,“你说得在理。就是秋韵他们也不及你所思一二。”
    定安头一遭得了如此高的评价,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只道“先生谬赞了。”
    “唯一可惜的是你被深拘宫中,不得外出,否则不止这点造诣。”谢司白转着手里的杯盏,语气中有着淡淡的遗憾。定安才智不下男子,缺的只是见识,若是男儿身,只怕早有一番功绩。
    定安捧着脸“先生再夸我,我就要飘得下不来了。”
    谢司白觉得好笑“我说的是实话,你如何就先受不起了。”
    玩笑归玩笑,谢司白将茶盏放下,敛神道“你猜的确实没错,昔年中山王曾留过一些线索给我,林家在外恶名昭著,做得全是偷天换日的事,光我查到的就不止一件,只是林咸从不自己出面,底下转了几道,要直接找到他的证据并不容易。”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这些年才假装偃旗息鼓举兵不动,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釜底抽薪。
    定安这才理解了些谢司白的心思“所以先生才同我说时机不到”
    谢司白点头,稍移开目光,望向庑廊外的丛丛竹林“他能到今天的位置,不光靠着媚上欺下,若是我们先耐不住性子轻举妄动,只能是因小失大。”
    定安怔怔“那这一次”
    “林家近来确实动向有异,暗中不知在填补着什么,但我还没能查到。”谢司白道,“他们搞了这么大声势迎新人入宫,确实有你说的那一层意思。”
    定安默默想着,没有说话。
    “宫中凶险,你现在看到的还只是浮面一角,还记得我上次同你说过的话”谢司白说着重又看向定安,眸中深不见底,漆黑一片,“先顾全好你自己,旁的倒在其次。”
    定安不甘心被这样小看“可是先生也曾说过,要我帮你”
    “那也得留着命才能来帮我。”谢司白不容分说地打断她的话。定安还是头一遭见他这么强势。这些年她是过得风平浪静,其实多少明枪暗箭都被谢司白替她筹谋着挡了去,只是他从未说过罢了。
    定安不觉是退后一步,怏怏应了声“是。”
    “至于那位才人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其中。”谢司白接着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摘出来,你自己别再跳进去。”
    定安嘴唇翕动,却没有出声。
    谢司白转眸瞧她,悉知她心意“怎么”
    定安喃喃“那位才人娘娘心底单纯,我不过觉着她有点可怜罢了。”最不想争斗的人被迫卷入这些尔虞我诈中,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谢司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方是抬起眼帘“你自己注意着分寸就是。”
    他这话已是默许,定安闻言露出些许笑意,眉眼弯弯道“先生放心,我自有打算,保准不让您替我为难。”
    谢司白略感无可奈何。现在这么说,出了事又是另一番境况。
    他没再继续这茬,只是冷不丁转了话,问她“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定安一愣“好端端怎么这样问”
    谢司白神色平常“我过两日要离京一趟。”
    定安怔了下,神色浅寂下来“先生要去哪儿”
    “岭南。”谢司白道,“年前朝廷下放了赈灾粮,前些天有人告状告到了御前,说那笔款子有贪墨之嫌,皇上让我私下去一趟。”
    既然是为着公事,定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无精打采道“先生要早去早回。”
    谢司白看她一眼,声音不觉是放缓“想要什么我尽量带回来给你。”
    这些年但凡是好玩的有趣的谢司白都送过了一遍,定安冥思苦想,片刻笑道“先生不用费心,此次南下,若是在路上遇到零散的摊贩,替我买一串钲铎回来就行,样式不必奇特,寻常就好。”
    谢司白失笑“你要那个做什么”
    “那玩意儿遇风有声,送给我好挂在檐下,下次先生再走,好时刻提醒着,免得你去的太久,我都要忘了有先生这么个人。”定安说得煞有其事。
    说来说去还是催促他早些回来。谢司白似笑非笑“好,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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