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们轻手轻脚地退到了门口, 内侍们将郡主床前的屏风往外移开了三步后, 也退到了春雨间门口候着。
    秦王妃坐在燕缨身侧,握着爱女的手掌心已湿,已不知是她的, 还是阿缨的
    说不害怕,那是假话。
    燕缨闭着双眼, 其实还有些怕疼。
    当温暖的掌心贴上脸颊,燕缨忐忑的心终是有了一丝安然。
    楚拂捧住了她的脸庞,柔声道“忍忍, 会好起来的。”
    “嗯”燕缨点头, 拂儿的话, 她信。
    楚拂看了一眼许曜之,“许公子, 可准备好了”语气淡漠, 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温柔
    许曜之将烛台放下,摊开了针囊, 犹豫了一下, 低声提醒道“楚姑娘,医书你是真的看完了”
    “那便开始吧。”楚拂不给他迟疑的机会,也摊开了自己的针囊, 拿了银针出来, 移近烛火上炙烤了一会儿。
    许曜之在这个时候问她,言外之意不外乎是楚拂的针法是才学不久的。
    秦王妃听得明白,燕缨也听得明白。
    她静静地看着楚拂认真的脸, 没有心虚,没有胆怯,眸光中透着一抹胸有成竹的光亮。觉察燕缨挠了挠掌心,秦王妃仔细辨认,原是燕缨在她掌心悄悄地写了两个字。
    信她。
    阿缨鲜少这样信任一个人。
    若不是探子一直盯着,秦王妃也不会这样信任一个江湖医女,或许,这就是楚拂的可敬之处,也是楚拂的可亲之处。
    那就赌一赌吧。
    秦王妃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看着。
    许曜之哪里还敢分心顾看其他,他凝神执针,“楚姑娘,直刺,四白。”话音刚落,他的针尖与楚拂的针尖几乎同时刺入燕缨的左右两处穴位。
    燕缨眉心一蹙,死死咬牙。
    “直刺,睛明。”许曜之再道。
    楚拂与他再次齐针而下,待缓了片刻后,两人对着秦王妃拱手一拜,挪了挪身子,跪在了燕缨左右两侧。
    秦王妃松手起身让开了楚拂,看这两人将燕缨的衣袖捋起,几乎是同步的一针一针沿着经脉而下,直至,刺破中冲。
    猩黑的血珠从中冲穴沁出,一滴一滴地落下。
    秦王妃越看越是心疼,阿缨经年的积毒竟已这般深重,她不由得沉沉一叹,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那个人的声音。
    “阿瑾,这个孩子要不得”
    她眼圈微红,看向了燕缨的脸,她怎舍得不要阿缨世上无人能懂,阿缨张口第一声喊阿娘时,她有多么的欢喜。
    当初她赌了一回,生下了燕缨,如今她想再赌一回,赌她的阿缨可以遇难成祥,有朝一日可以真的好起来。
    拔毒已成,郡主复明有望。
    许曜之暗舒了一口气,他悄悄打量楚拂,这个姑娘果然聪明,只短短几日便将医书上记载的针法学得这般透彻。
    果然,没有看错她。
    正当许曜之暗暗欣喜之际,楚拂挑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提醒道“许公子,该收针了。”
    “是,是该收了。”许曜之话中有话,与楚拂一起撤了银针,拿了棉纱按在燕缨中指上止血。
    燕缨忍痛忍了许久,她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眨了眨眼,还是一片漆黑,“好了”
    许曜之点头,“回郡主,好了。”
    燕缨着急,“我问的不是这个好了”
    楚拂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调养几日,慢慢来,是一定能看见的。”
    “当真”燕缨惊喜问道。
    “嗯。”楚拂点头,觉察到了许曜之看她的热烈眸光,她故意不去看他,揭开棉纱瞧了一眼,看见不再沁血了,“郡主,民女去打盆热水来,手上的残毒得洗干净才行。”
    “嗯”燕缨莞尔,语气却有些复杂,“是要干干净净的”
    楚拂听得奇怪,当务之急,并不是思忖这些的时候,当即对着秦王妃一拜,收好了针囊,退出了春雨间。
    秦王妃坐回了燕缨身边,拿出帕子给燕缨把额上的细汗都擦了,“阿缨感觉如何”
    燕缨嘴角往上扬着,“拂儿说我会好,我就一定会好。”
    “尽说傻话。”秦王妃含笑说完,温声道“阿缨,你就那么相信楚大夫”
    “母妃难道不信么”燕缨盈盈轻笑,反问了一句。
    秦王妃意味深长地回道“这个嘛”
    不知怎的,许曜之总觉得秦王妃与郡主这会儿好像是话中有话地交谈着什么这儿不便久留,还是早些退下得好,他收好了针囊,起身对着秦王妃一拜,“在下也退下了。”
    “慢。”
    秦王妃突然语气一冷,眸光如刀,吓得许曜之慌然低下了头去。
    “王妃还有何吩咐”
    秦王妃轻抚燕缨的背心,歉声道“阿缨,母妃本不该在这儿处理这些事,扰了阿缨的静养。”话锋一转,秦王妃冷冷睨看许曜之,“可我的阿缨并不是寻常姑娘,而是大燕的云安郡主有些事,阿缨你得好好学着,他日才不会被人骗,被人欺负。”
    燕缨会心轻笑,“儿看得见的时候,就一直看着学着,儿看不见的时候,也一直听着学着。母妃的每句教诲,儿都会时时谨记。”
    这风向好像不太对。
    许曜之悄然瞄了一眼秦王妃,却被秦王妃的如刀眸光给逼得又低下了头。如芒刺在背,啧啧心凉,思来想去,近几日也只有流言一事能惹秦王妃不快了。
    许曜之倒抽口凉气,与其被动,倒不如主动,他突地跪了下去,抱拳道“启禀王妃,在下与楚姑娘绝无半点逾矩之举,绝对是发乎情,止乎礼绝不是流言中说的那样”
    燕缨不听还好,听了就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耳朵,又扎了一下心。
    发乎情,止乎礼
    拂儿分明说的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许公子,你进行宫是来做什么的”燕缨冷声反问。
    许曜之正色道“医治郡主。”
    “那怎会与拂儿发乎情呢”燕缨再问,如若可以看见,燕缨倒要看看,这许曜之到底生得如何拂儿说的“无关”,怎的到了他这儿就成了“两心相悦”了
    许曜之一时结舌,“在下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知如何说,那便听听旁人如何说吧。”秦王妃站了起来,斜眼看了一眼门口的内侍,“把人带上来。”
    “诺。”内侍退下不久,便将红染押了上来。
    许曜之是认得红染的,这姑娘算是行宫中对他最热情的一个,她那点心思,许曜之心知肚明。
    绿澜瞪大了双眼,看这阵仗,定是红染闯大祸了,她不禁往后缩了缩。
    “王妃饶命,奴婢知错了”红染连忙跪地叩头,见秦王妃没有说话,便开始抽打自己耳光,“奴婢嘴贱,奴婢知错了”
    一个比一个耳光响脆,听得在场的所有人都阵阵心悸。
    燕缨蹙眉,她早就知道红染不安分,却不想才离了春雨间数日,就这样“祸从口出”了。
    秦王妃一直没有喊停,直到红染打到双颊红肿,几欲沁血,她才轻描淡写地道“拖出去,找主簿去了她的宫籍,找个人牙子打发了。”
    “王妃,奴婢是真的知错了”红染哭嚎着扑到了秦王妃脚下,她又惊又怕,不断的摇头哀求,“奴婢只是一时蒙了心窍,奴婢不是故意中伤楚大夫的,还请王妃看在奴婢多年照料郡主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回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燕缨,“郡主,你救救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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