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危楼清楚地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他的意识在梦境中清醒地游荡, 却又不受控制地附着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宫室, 殿中只有两个人。这两人的模样晏危楼都很熟悉。
    一者着黑袍、嵌金丝, 脸上罩着那副神鬼面具,此时心口处被一柄极为邪异的匕首贯穿, 源源不断的黑烟从其中冒出, 即便委顿在地,周身仍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质。
    他只是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站在面前的人, 双瞳中充满不解、悲哀,与痛苦。
    “阿白, 你为什么”
    妖魔都已荡平, 人族迎来大治,本该是所有人共同分享胜利喜悦之时,为什么一直以来视同手足、与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好友,却会选择背叛, 在他最不设防之际,反戈一击
    “为什么呵, 元, 我最恨的便是你这副故作无辜的嘴脸”
    站在他面前的人同样是一身黑袍, 但周身气质却阴鸷冷酷, 那张英俊的脸上此时阴沉一片, 眼底压抑着熊熊妒火与滔天快意。他冷笑着低下头。
    “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救世的荣光、天下景仰的神位、流芳万古的不朽之名,乃至拯救苍生的功德气运都该是我的是你这卑劣的天外之魔,夺走了命中注定属于我的一切”
    “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若不是侥幸获得天书, 恐怕我还蒙在鼓里,还一直对你千恩万谢,将你视作大恩人、大圣人呢”
    看他这副如痴如狂般的疯魔状态,“元”一脸莫名,心中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但那真相就像是被蒙在窗纱中的贴花、云雾中折射出的海市蜃楼,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面前的人对他而言变得如此陌生。
    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相见时,是在自己扫平一处妖魔老巢,从黑暗幽深的灵脉矿底救出了数以万计的矿奴。而这个孩子,是唯一一个主动找上“元”,请求他教其修行的人。
    哪怕对方拥有一半妖魔之血,人族与妖魔两族都视之为异类。但“元”不能够忽略这孩子那么赤忱坚定的眼神。
    后来,这孩子屡获奇遇,迅速成长起来,也成为了他最坚定的追随者。
    他将之视作最重要的战友、兄弟、同伴,甚至曾经以兄弟相称。到头来也是这位兄弟在胜利落幕之时偷袭了他。
    但无论如何回想,以往对方对自己的情谊都是真的,他也曾舍命救过自己
    “元”皱紧眉,低头看向心口滴落的血液“我不明白”
    “哈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青年唇边溢出一丝自嘲般的讥笑。
    “我曾以为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为此我愿意以命相报。到头来却发现,没有你,我本该过得更好这个世界都是我的”他大笑着张开了双臂。
    “所以,请你去死吧,阿兄。”
    说着,青年俯身一把按住那匕首,简直深深按进“元”的心口。他温柔呢喃,双瞳中现出深深的希冀之色。
    “把我的一切还给我。”
    无数缕漆黑的烟气从“元”身上散开,他的神魂像是被千万缕丝线切割,心神在剧痛中近乎恍惚。
    他再也顾不得在人前掩饰,双瞳彻底睁大,两轮金灿灿的时之晷旋转起来,大量光阴之力燃烧中,只觉周身的一切都在倒流,就连破碎的神魂都开始愈合。
    砰
    下一刻,情势逆转。眼前天旋地转,“元”整个人完好无损,已经一脚将那青年踩在了脚底。
    这一脚力道极重,数不清的裂纹以青年为中心向着大殿四周蔓延,一片片大理石地板碎裂开来。
    “你救过我一命”“元”的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反败为胜的喜悦,反而带着说不出的沉重,“所以我不杀你。”
    一股极为恐怖的气势自他身上升起,整间宫殿都在震动,一道又一道锁链般的金光向四周缠绕出去。
    “但你永远都别想再离开了,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漫天刺目的金色光华淹没了周遭的一切,隐约能看见震颤的虚空裂缝,荡漾的空间涟漪,还有不断下沉的宫殿,都随着他渐渐消失的话语一同远去。
    晏危楼像是突然从海中浮起,胸腔中呼吸进咸湿的空气,他骤然醒过来。
    寒风萧萧,十里桃源长盛不败,少年施施然躺在树下,却有一片桃花花瓣被风吹起,悄然落在他眼皮上。
    少年睫毛轻轻颤动,睁开眼睛。
    他漆黑的瞳仁由茫然逐渐转为清醒,倒映出一片颤动的绯色花瓣,在长睫上划过,从侧脸滚落在地。
    “又是一个梦”
    不知是否来到了当年故地的缘故,亦或是宿星寒沉睡给这片天地灵脉带来的影响,这段时间,晏危楼常常在桃源中入梦。
    尽管这梦境是破碎的,不连贯的,如同一段又一段电影cg,但晏危楼还是渐渐想起了不少事。
    他仿佛正在被那些往昔记忆所侵蚀。
    这让他罕见地有些不悦,何况今日还做了这样一个令人不快的梦。
    “白帝么”
    晏危楼不知不觉忆起初入瀚海秘境时,在某个小村落中见到的白帝神像,还有从那些村民口中得知的白帝之事这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晏危楼目光中露出淡淡疑惑,隐约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却又盘旋在脑海中,看不分明。
    “还有,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倘若晏危楼是个土生土长的土著,或许完全不明白对方那一番话是在说什么,甚至会直接将之当做疯言疯语。
    但是,反复回想着梦中那些片段,他又隐约冒出一个奇异的猜想。
    “难不成,这世上当真存在注定不可修改的命运或者说,倘若这个世界只是一部小说,那人才是小说的原主角,我只是一个误入其中的穿书者”
    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打转,晏危楼隐隐有种世界观都要崩塌的感觉。他赶紧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看来,还得去一趟瀚海秘境。或许能发现什么”
    瀚海界,青阳府府城,繁华更胜往昔。
    自从府主楚无双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批武道强者,周边荒野间的小妖魔几乎被屠戮一空,大妖魔也不敢作乱,整个青阳府为之一清。
    今日城主府中多了一位客人。
    楚无双看着面前这位不请自来的白衣青年,目光顿时一亮“燕公子”
    这位燕无伦燕公子是他通过晏危楼结识的,后来便一直充当他与寒石城众人之间的纽带。
    这段时日以来,楚无双与之相交,只觉如沐春风,恨不得早些与之相识。
    “府主”
    “燕无伦”抬手一礼,温声说道“今日在下来见府主,乃是有事相询。”
    楚无双连忙带人来书房坐下,一边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居然还会难倒燕公子我倒真有些兴趣了。”
    “燕无伦”唇边荡出一抹淡淡弧度,徐徐道“无他,正是此界盛名在外的白帝,近来我对这位的来历与去向有些好奇,隐约得知或许不在此界中。”
    他容貌清俊雅致,说话的语调亦是温柔动听,平日里更是低调随和、仗义疏财,可谓是知交遍地。
    即便是楚无双这个认识不久的人,也早已被这位逍遥楼主的魅力所折服,当即认真思考起来。
    “嗯,要说白帝么,他流传在外的事迹自然是很多的。”
    楚无双终究是大族出身,倒不像那些乡野村民一般,对白帝推崇备至。
    “众所皆知的便是数千年前,早已被人族收服的灵宠坐骑之流突然暴动,挣脱了原本束缚的妖魔们祸乱天下时,是白帝横空出世,斩灭妖魔,拯救苍生。此后白帝便陷入沉眠,沉眠之地也被奉作圣城。”
    楚无双反复背诵史书一般,用淡而无味的口吻一一说来。接着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当然了,其实还有一种说法在暗中小范围流传。”
    “那就是当初的事情都是白帝自导自演,是他在暗中放出一众妖魔,之后又神兵天降,拯救苍生,被世人奉作救世主,借此攫取巨大名望。”
    说到这里,楚无双的语气中明显透出淡淡讥讽“这种说法最初是来自于大妖魔,那些血脉高贵的妖王能够传承先祖记忆,或许知道当初的真相。不过大家当然是不信的,谁会相信妖魔的挑拨离间与恶意抹黑呢”
    他平日一向放荡不羁,洒脱不群,便是勾起嘴角似讥似讽时,也很难看出究竟讽刺的是谁。
    “燕无伦”若有所思,随即点点头“晏公子上回帮助青阳府守城时,也听灵王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灵王还说这片天地不过是个巨大无比的牢笼,只有拥有五枚令牌之一的狱卒才能自由进出。而这牢笼关押的对象或许是妖魔,或许是白帝。
    楚无双了然点头,又忙不迭提醒道“对了,这些话你我私下说也就罢了,在外面最好别乱说。白帝的狂信徒可不少,尤其是圣城,但凡有人在那里说白帝一句不好,绝无机会再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燕无伦”道“多谢提醒。在下对白帝很感兴趣,正想去圣城走一遭,沿途正好欣赏一番此方天地的风光。”
    楚无双的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你要去圣城”
    “是。还要请府主帮忙,为在下开具一份身份文书,以便行走。”
    瀚海秘境的身份审核制度可比神州浩土严多了,由于这方天地有妖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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