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之魂只能算是人死去之前留下的残魂怨念, 并不是真正完整的魂魄。
    因此,哪怕这新娘稍稍有些神智,也无法与两人完全自如地交流。
    晏危楼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温柔可亲的微笑换来的是畏缩恐惧,而宿星寒冷面严肃的警告却得到了对方的亲近。毕竟执念之魂脑子不好使嘛
    他对此表示谅解,笑容更灿烂了。
    于是, 生生被吓得越来越神智灵动的新娘执念, 在晏危楼温柔含笑的目光中, 一个字一个字将所知的一切都吐露了出来。尽管并不多。
    首先,此地正如晏危楼二人先前推测, 有着诸多执念之魂盘踞,这些执念之魂都是死前怨念缠身, 至死也无法开解, 心中记挂的那些事便反复循环, 组成了无穷无尽的幻境。
    一旦有活人进入天中禁地,首先就会接触到天地间飘荡的无穷执念,直接被拖入循环往复的幻境中。哪怕能开解一部分执念之魂,时日长久下去,也迟早要被源源不断的幻境击垮, 最终彻底深陷其中, 再也不得出去。
    而这还不是他们故意的。
    只是天中禁地环境特殊,在外界便会直接消散的残魂怨念在这里几乎凝成了实质。毫无防备进来的人立刻就会中招。
    其次,这位新娘真正的死因是大婚当日被土匪劫道,惨遭横死。因为土匪背后有人指使, 包括新娘在内,送亲队伍的人一个也没有被放过。
    “不是恶霸抢亲”得知真相,晏危楼小小惊愕了一下,“现在的土匪这么没有职业道德的吗既不劫财,也不劫色,居然客串起杀手的行当了”
    话说,为什么他一出现在这个幻境剧本中,看见花轿时第一反应就是恶霸抢亲,并且还付诸了行动呢
    晏危楼下意识看了宿星寒一眼。
    嗯,蓝颜祸水啊。推断错误不能怪他,就怪明光长得太过分了,如此国色在前,土匪居然不劫色只杀人的话,那还是个正常人吗怕不是眼瞎。
    要是一开始出场的就是这位新娘本人,就不会这样严重地误导他了。
    宿星寒可不知道,某人居然将自己的失误责任推卸到了他身上,让他暗中背了一口蓝颜祸水的锅。
    不过,看着晏危楼错愕的表情,又想着他之前信誓旦旦的一连串推测,大概猜出他此时郁闷尴尬的心情,宿星寒双眸中不由泄出了一丝笑意。
    他贴心地转移话题,问出了一个刚才就记挂在心的困惑“之前的幻境都是一个人,这一次怎么会将我们两个人一并挪进来若是离开这幻境,被其他执念之魂找上,我们会不会又分散了”
    晏危楼也略微提起了心。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若是两人再度被分开,恐怕还得花费许多时间在找人的路上,又不知天中禁地中还有哪些未知的风险,还是一起面对更简单些。
    他将目光看向坐在花轿中的“新娘”。
    被晏危楼淡淡的目光注视着,就像是被一柄饮血的刀顶到了脖子上,刀锋上森然的寒气便足以让人亡魂大冒。
    “不、不,是是我”
    这一个字又一个字艰难地吐出来,实在让人听不懂她的意思。宿星寒却能瞬间理解并翻译“没有别的原因,因为她本就是特殊的,是她自己将我们一并拉入了同一幻境中。”
    至于原因自然是羡慕嫉妒恨了。
    原来这执念之魂之所以如此顽固不散,并非只是单单在成亲途中被杀这么简单,真正让其怨念深重的原因在于,背后请山匪出手的人就是她即将成亲的夫君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女方家中还对其有大恩,但这世上最不缺一朝得势便忘恩负义的人,只是这新郎比其他人更狠毒也更聪明一些。
    他不但要毁掉这桩对自己无益的婚事,还不想主动退婚给自己的名声抹上任何污点,便暗中收买山匪出手,事后他还能以为亡妻守孝的名义暂时不婚,塑造深情人设,等待一桩更有利可图的婚事出现前,做到名声完美无缺。
    而新娘在临死之前得知了真相,自然怨恨难平,怨气久久不散。
    她执念所在根本不是顺利成亲,而是已经偏激到见不得任何有情之人。只要看见,就一心想要将之拆散。
    若是两人没将这执念之魂揪出来,估计在幻境中尝试多少次都无法将之开解。毕竟,宿星寒与晏危楼之间最普通的互动,对其而言,都是一次次暴击伤害,只会刺激这幻境不断往复循环。
    “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人还没死幻境就要重来了”晏危楼无奈地摇摇头。
    敢情方才是他抢亲的举动刺激到了这个神志不清的执念之魂
    他避过了“为什么这执念之魂一眼认定两人有猫腻”之类的危险话题,宿星寒也好似心有默契似的冲他淡淡一笑。
    就在此时,两人面前的绯红花轿骤然间熊熊燃烧起来,方才还安安静静缩在其中的新娘一下子抬起头,漆黑不见眼白的双眸中流露出了无穷的恶意。
    她绯红嫁衣上的金丝凤凰在火焰中飞舞,漆黑染血的长发无风自动,身形漂浮而起,体内无穷的怨念爆发开来。
    漫天黑雾化作大网向两人笼罩而来。
    昏暗的天幕低低垂下,这片灰白的幻境世界好似被人引动,整片天地猛然坍塌收缩,向着中间的两人压迫而来。
    执念之魂本就不是残魂怨念所化,哪怕被晏危楼吓得清醒了一些,此时经二人反复刺激,那一腔怨念又再次被引发,一下子进入了失控状态,失去了清醒的理智,只知道不顾一切消灭眼前之人。
    晏危楼神情平淡,森白色的天渊劫火倏然飞出,熊熊火焰点燃了周遭的一切。
    宿星寒更是第一时间出手,清冷如霜的眸子里现出一缕幽寒冷光。
    下一瞬,他身姿飘渺一现,宛如天际的云烟一瞥,整个人便已靠近了熊熊燃烧的花轿,修长而苍白的手穿透了新娘的心口,显出前所未有的利落与冷酷。
    整片幻境都在森白色火焰的灼烧中破灭,灰白色的天地如同被火焰点燃的纸片,一点一点化作飞灰。
    执念之魂的身形渐渐变得虚幻而透明。
    宿星寒收回手,掌心中浮现出一团虚幻朦胧的光芒。色泽辉映,光芒交织,看上去极为不真实。
    “这就是幻境的钥匙。”
    他将手中这团光芒捧至晏危楼面前,唇角微弯,一双明眸漆黑纯澈,看上去又无辜又乖巧。仿佛刚才那凶残又冷酷的一面,只是晏危楼的幻觉。
    “”
    晏危楼沉默一瞬。倒没有为宿星寒方才表现出来的冷酷利落而震惊,只是很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这暴起出手,直冲心口,夺得幻境钥匙的一套操作,真是流畅而自然。之前究竟是做过多少遍啊
    就连晏危楼都不知道,幻境还有这样的破解方法。
    他本以为只有自己是靠莽过来的,宿星寒一向温柔可爱、善解人意,应当不至于像他那样粗暴,该是一个个耐心开解了那些执念之魂,这才通过幻境。
    要不然,之前宿星寒举例的那个吝啬鬼的幻境,若不是一次次试探,他又是怎么知道关键在于脚边的一锭银子呢
    听他深入浅出分析时,晏危楼还觉得很有道理呢。与之相比,自己简单粗暴物理度化的做法就显得莫得头脑,也莫得文化,实在应该自惭形秽。
    现在看来,事实似乎与晏危楼的想象有很大差距啊。
    破开幻境,还有另一种操作直接将背后的执念之魂揪了出来,威胁恐吓,自然而然就洞悉了整个幻境的秘密。
    宿星寒被他的眼神看得微窘,像是被发现了小秘密一样,眼神躲闪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其实我也不擅长开解执念,不过我对幻术有些造诣”
    被关在小黑屋里不会开锁不要紧,只要砸开门锁就好了。而执念之魂身上的某些东西,就是砸开门锁的关键。
    只要将执念之魂先引出来,就能解决整个幻境。宿星寒就是这么一路砸锁撬门走过来的。
    晏危楼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给他喊666“明光真是观察细致入微,这样的破局方法都能找出来。”
    被他一夸,宿星寒躲闪的眸子又恢复了淡然,溢出了淡淡欢喜的笑意。
    他将手心中那团流光溢彩的光芒往晏危楼眼前又送了送“我们一起同时破境,或许之后就不会分散了。”
    “好。”
    晏危楼应了一声,一只手探入他柔软而微凉的掌心。虚幻朦胧的光辉在两人手掌间荡漾,映照在两双对视的眸子中。
    光辉从两人掌心中开始向四周弥漫,渐渐吞没了整片天地,天地翻覆,周围陷入了混沌与黑暗。
    这一次,当晏危楼再次苏醒时,出现在一间漆黑潮湿又逼仄的牢房中。昏暗的长廊上有点点火光从外面照进来,鼻息间还能闻见枯木腐朽的气息。
    “明光”他左右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宿星寒的存在,暗自揣测,“是在其他牢房,还是根本没有进入同一个幻境里不对,这不太像是幻境。”
    晏危楼凝视着牢房的墙壁,每一块青砖上的纹路都真实而细腻,就连上面那些带着血迹的留字都半天不假。与之前的那些幻境相比,这个牢房给他的感觉像是两款不同的游戏。在画质、清晰度、真实感上面,都压爆了前者。
    就在此时,紧邻隔壁的墙面传来了“笃笃笃”几道敲击声,晏危楼立刻将方才的疑惑抛之脑后,略带惊喜地靠近过去“明光,是你吗”
    “不,道友误会了。”
    一道陌生而年轻的男声低低传了过来,因为隔着一堵墙壁,显得不是太清晰。
    “在下并非道友要找的人。”
    晏危楼拂去心头瞬间掠起的淡淡失望,立刻意识到这还是第一次在幻境中遇到神智清醒可交流的人,当即抓住机会“你是”
    那边沉默片刻后,传来年轻人虚弱却礼貌的声音“在下原道一,景泰八年六月误入此方地界,不知如今外界过去了多久是何年何月”
    “太上道门道子原道一”晏危楼立刻来了兴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中禁地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外面那层封印结界就足够让生人止步,单单只是一句“误入”恐怕说不通吧。
    结合对方前世的遭遇,晏危楼轻易便猜出了真相,毫不客气地揭穿“误入是被人逼入此地才对吧”
    前世这位道子不就是被齐鸿羽暗算,只不过不是死在天中禁地,而是在尸骨林附近,之后尸体还被不清楚内情的阴魁门弟子炼作尸魁,直接引发了太上道门与阴魁门的大战。
    晏危楼与其素未逢面,但见到这个曾经比自己还惨的人物,难得并不反感。
    被晏危楼直言揭穿,原道一养气功夫很足,平静的语调没有多少变化“师门丑事,让道友见笑了。不过道友又是如何知晓的莫非那人已经暴露了”
    “恐怕没有,兴许将来还有机会继承你的道子之位呢。”晏危楼淡淡道,“现在是九月,距离你失踪不过三个月,消息在江湖上还没有传开,除了太上道门,其他人还什么都不清楚。”
    说到这里,他语调一转“哦,对了,前些天太上道门一反往常低调作态,与另外两大圣地合作一同对付北斗魔宫,也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晏危楼的语气之中透出种种暗示,让原道一不觉攥紧了手指,心中暗忖“宗门师长一向不理俗事,一心上探天道,怎会突然热衷于除魔卫道莫非真是被人误导,以为北斗魔宫暗中害我”
    晏危楼可不是随口乱说。
    想一想渡九幽突然到处发疯的那段时间,的确原道一的失踪吻合。若是齐鸿羽聪明的话,正好将之栽到渡九幽的头上,而处于发疯状态的渡九幽也无法辩解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发疯的时候干了些什么,又杀了哪些人。
    一墙之隔,原道一轻轻叹了一口气,空明的目光宛如明镜“齐师弟,没想到你心思藏得这般深”
    他转而望向面前的墙壁,轻轻敲了一下“若是在下没有料错,道友应当是魔道中人吧”
    晏危楼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敏锐。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连这都知道了。
    转念又想起原道一的事迹先天道体,在晏危楼横空出世前最年轻的入道大宗师,感悟天道法则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想来这样的人总该有些非凡之处。
    晏危楼直接承认了,好奇道“既知我是魔道中人,你还以道友相称”
    原道一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语气却平和而淡泊“正道魔道由人定义,天道何来正邪同为求道之人,同道为友,为何不可称道友”
    晏危楼轻笑一声,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
    这位太上道门的道子倒是没有传言中那样无趣。只不过,他这话若是传出去,那无数将他视为年轻一代偶像崇拜的正道少侠,只怕都要幻灭了。
    两人交流一番,晏危楼放下了几分戒心,与之互道了姓名,这才问原道一“既然你早几个月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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