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生员的名单一出, 素程素华便也没有再留在建州的理由了, 他们东西收拾收拾就要赶到广平府里去。最初是想着留在建州能早些知道成绩, 但现在素程素华都落了榜, 那也就只能到广平府去参加府学的入学考了。

    只是墨珣这边又不好安排了,阿莱受了伤, 虽然现在已大好,但脑袋这种地方受了伤, 也难保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留阿莱下来也不知道是他照顾墨珣,还是要墨珣照顾他了。再者, 伦素程和素华两个年纪也不都大,如果就放他俩独自作伴上路,那管事也不能放心。

    伦素程干脆把墨珣招了过来,准备几个人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眼下的情况。伦沄岳最初让管事和阿莱跟着三人考试时也没料到墨珣会跟他们分开, 毕竟建州省城的官学没有一品官员推荐,根本就进不去。而偌大的建州统共也才几个一品官啊

    墨珣的意思是, 让阿莱和管事都跟着他们走, 他一个人留在国公府也没事。虽说阿莱和管事是被安排来照顾他们的, 但其实这段时间,阿莱和管事的活儿基本都是国公府的下人做了。

    伦素程听完墨珣的话有些沉默,毕竟墨珣年纪还小,一个人在国公府里头, 家里也没个人看着, 怎么都不放心。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 他们离得也远更何况他一个做哥哥的, 这时候如果同意了墨珣的想法,等回到了临平县,又要怎么跟小舅舅交代

    墨珣看出了伦素程的顾虑,便把自己已经给临平去信的事说了。那会儿考试成绩未出,他便想着若能通过院试得了头等便留在建州,这会儿伦沄岚应该也已经收到信了。

    伦素华听了墨珣的话,明显的呼吸一滞,“这么说,你是早就有打算要留在建州了”

    “是。”墨珣点头,这点没什么好瞒的,等他们两人回了临平肯定也都会知道的。赵泽林一早就提过可以让墨珣去求了越国公的荐书,只要能通过院试,哪怕不是一等也能入建州官学。

    “素华”伦素程担心素华脑子轴了转不过来,忙沉声喊他。其实墨珣刚说完的时候他心里想的跟伦素华想的事一样的,墨珣早就决定留在建州,那就代表越国公早就允了墨珣的推荐信。

    墨珣与他们是兄弟,但有好事却瞒着他们。这已经不是“院试时墨珣一人中举,他们两人落榜”的情况了。院试靠的是个人的努力和阅卷者的主观臆断,但越国公这里,他们是不是也可以

    虽然心里有这种想法,但让伦素华这么问出来,伦素程也觉得尴尬。可又转念一想,他们当初能因机缘巧合住进越国公府,可不就是因为墨珣吗伦素华在船上能得越国公赠药,不也是因为越国公与墨珣一见如故吗如果没有墨珣的话,后头这些事也都不存在了。别说什么推荐信,就说他们寻住处都堪忧。

    伦素华扁了嘴,对着伦素程小声嘀咕道“我也没做什么,我就是问问啊。”

    墨珣愣了愣,干脆把事情说破,省得他们在心里瞎猜,到时候心生怨怼。“当时赵老先生曾问过我未来的打算,也曾跟我提过,若是我此番能得生员,那便可以求得越国公的推荐,进建州的官学念书。”

    此话不假,但前提是“能得生员”。

    墨珣将重点说得很清楚,素程素华既然连院试都考不过,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接下来的一切假设都不成立。并不存在什么他们能向越国公求推荐信,也不存在他们能在建州读书,这些都是不存在的。就是不知道他这么说,素程素华能不能听得懂。墨珣说话没带重音,因为那样会给人很明确地指向感,只有以平常的语气表述,他们才听得进去。

    墨珣刚说完,伦素程便转过弯来了。他适才的想法有些本末倒置了,他把“向越国公求推荐信”摆在了“通过院试”前面,所以才会一时间觉得意难平。现下听了墨珣解释这么一通,伦素程反而面上一哂,都是自家兄弟,自己的想法未免太过不堪了。

    伦素程也没解释什么,只是略带歉意地对墨珣拱起了手。

    墨珣并不在意那个事,低头微微笑了起来,“两位兄长还要参加府学的考试,身边没个照顾的人不行。”停了一会儿,他给伦素程斟上了茶,推到伦素程面前,“我既然已经给临平去了信,想来爹爹和舅舅也都收到了,现在知道了我们这里的情况,那到时候再看看他们要怎么安排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素程素华这会儿也等不了了。院试出成绩就等了半个月,他们现在赶到广平府顶多也就比入学考试早个几天罢了。要等到临平县来人,那就有得近月的光景。

    墨珣见伦素程蹙眉,又说“大哥二哥带上管事和阿莱直接到广平府去就行了,我现在住在国公府里也没什么要用人的地方。”

    十月上旬官学开学之前要先报名,墨珣尚且不知道束脩需要多少,但他可以先问越国公借一些,而且他也有廪饩银可以领。依墨珣的估计,伦沄岚怎么也不会放他一个人在建州的,可能不多时伦沄岚就要来建州把他从国公府接出去住了。就算越国公觉得无所谓,但伦沄岚应该也是拉不下那个面皮来住进越国公府的。

    伦素程与素华对视了一眼,觉得墨珣说得也不无道理。他们住在越国公府大半个月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国公府的下人帮手,连阿莱和管事都清闲了。

    “可是”伦素程还是有些迟疑,纵使墨珣说得有理,可这再怎么说都是丢下弟弟一个人。

    墨珣摆手摇头,“不要可是了,我在越国公府还能出什么事吗”墨珣不太喜欢伦素程这样优柔寡断的性子,而伦素华在这件事上觉得伦素程的顾虑在理,便也不吭声,等着伦素程拿主意。

    伦素程当然没主意了,但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最终也只得再三叮嘱墨珣,务必不要给越国公添麻烦。毕竟他们一走,可就只剩下墨珣一个人了,若让人轰出去,也不知要到哪里找人了。伦素程还让管事给墨珣留了些钱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他刚得了生员,那廪饩银应该也没这么快发。

    墨珣全应下了,这就搭了国公府的马车,把他们送到渡口才回来。

    等到墨珣回来,越国公才问及他两个哥哥的情况。墨珣摇头,不作言语。反正都是自家人,说什么都不对。好在越国公也没逼着墨珣说话,干脆直接将写好的推荐信递给他。

    “过几日等官学开始报名,就让管家陪着你去。”

    墨珣回没再推脱,毕竟谢大人已经知道他住在国公府了,这会儿再拒绝无非就是惹人讨厌罢了。墨珣谢过越国公之后,将信接了过来。然而他不是一个爱聊天的人,主要是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多说多错。

    两人沉默了一阵,越国公才主动开口反问墨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住进来,而又为什么在你二哥的事出了之后,没有轰你们出去吗”

    墨珣摇头,他又不是越国公肚子里的蛔虫,会动心思去想,但猜出来的结果作不作准也难说啊。

    越国公见墨珣接了信,又退后了两步,便笑了起来,指着椅子示意他坐下回话。“还记得初入馥兰院时,管家特意叮嘱你们不要进东边那个小院子吗”

    “是。”墨珣隐约是记得有这么一出,但他完全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而且除了一开始伦素华好奇问了两句之外,后来也没人去在意那个小院子了。

    “你们一行五人,无一人入内。”越国公面上十分欣慰,“家教不错。”

    这种情况该怎么回答

    墨珣能说素程素华是因为忙着准备院试所以根本没心思去看什么院子,而管事和阿莱虽然没什么事做,但每日也都紧着少爷们,没工夫去管自己则是完全忘记这茬了

    无话可说的时候还是微笑好了,墨珣面上笑意不退,却不再言语。

    越国公对墨珣的学识还是认可的,这就问起了,“明年的秋闱,你要参加吗”

    墨珣“啊”了一声,险些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听着仿佛考试接连不断啊想他之前几次考试都是与伦素程一道的,这回看起来是只剩下自己了而且前天院试的通过的考生名录里头,一张榜上五十个名字,除了自己的,别个名字几乎都没见过。不过秋闱也是在建州城内考,仍由省学政主持,与院试的差异应该就在考试难度上而已。

    想通了这点之后,墨珣点头对越国公说“参加。”在他看来,反正早考晚考都是考,快点考完还省得继续被压着念书。而且,他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进怀阳城的理由既然欠了人因果,那就赶紧还完。还完了之后,再看天道是要让他重新修道还是接着挨雷劈。他又不是那些个老赖,欠了因果不还,等临了了还要让因果主动找上门来。

    再加上林醉本身,让墨珣十分好奇,他完全记不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物。何时何地他为自己做了什么事这些都是值得墨珣去深思的事情。

    “哟。”越国公被墨珣这副笃定的样子逗乐了,张口就来了一句,“口气还不小。”

    “我早上刷牙了。”墨珣当然知道越国公在说什么,但或许是跟越国公处得久了,他倒是跟越国公开起玩笑来了。

    越国公果真被墨珣噎了一把,抿着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想说的话来,“有把握不”

    “说实话。”墨珣对上越国公的脸,轻轻晃了一下脑袋,“我不知道。”就这次院试,墨珣拿到卷子之后的第一反应是这什么毛几毛巴的玩意儿;第二反应才是哦,出自某某某啊。他书读得多不假,但大都是修道相关了,也就这两年才开始抓起四书五经来,真要做到一眼扫过去便知晓出自哪本的第几章第几篇确实有难度。

    许是见越国公满脸的鄙夷,墨珣才仰起头来,面容淡然,眼神却十分坚定,“但是,我会尽力。”

    越国公嗤笑出声,“尽力可没用。”多的是考生尽力了,但不也多得是七老八十的童生有的人考了一辈子可都过不了院试。

    这么说起来,墨珣小小年纪也算是科举中的佼佼者了。

    墨珣直视他,见他正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挺直了脊背,“我既已尽力,若还是没用,那就证明我并不适合走科举这条路。”墨珣定定地看着越国公,“人不能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走到黑,要学会及时止损。”

    越国公笑意褪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半阖眼帘,好半晌才继续开口,“你小小年纪倒是感触颇深嘛。”

    墨珣眼珠子黑漆漆的,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很是瘆人,但他仿佛并不知情一般继续说“我在石里乡的时候,有过一个教书先生。”接下来的话,要再往下说,就不那么礼貌了。毕竟安秀才是墨珣的先生,世人又讲究一个“尊师重道”,墨珣要把人家的私事拿出来谈,十分不妥当。

    越国公并不在意,其实他早就把墨珣的生平都探过了,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个教书先生是谁。那个安秀才让越国公十分好奇毕竟再往前,除了墨珣已经去世的父亲之外,墨珣应该是没有再受过谁的启蒙了。而安秀才能带出墨珣这样的学生,可见才学和人品绝非一般。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却连个院试都考不过

    之后墨珣就不再往下说了,越国公一挑眉,看向墨珣,两人对视了一番后,越国公禁不住笑了起来。“你早就知道了”

    “嗯。”墨珣点头,他又不是真的七岁,假装不知道并不代表真的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越国公有些诧异,墨珣这段时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也都有人看着。再者,根据查到的资料来看,墨珣一直都呆在家里,不存在什么外出历练,那么这莫名其妙的阅历又是从何而来呢

    墨珣稍作思考,这才答道“入住国公府之后不久。”

    不是墨珣无的放矢,而是丁成英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一开始在船上,丁成英防墨珣防得紧,就算到了后来,师老赵老两位对墨珣表现出了友善,丁成英对他也是十分客套的疏离。但是进了国公府之后,丁成英的态度反而变了不少,虽仍是不太亲近,可也不像防贼一样了。

    越国公没再往下问,既然墨珣能觉察出来,那必定是哪里出现了纰漏而他们自身却未曾发现。

    不得不说,墨珣相当的机警了。

    “老爷,谢大人过府拜访。”就在越国公思考问题的空档,管家在厅外通报了一声。

    “哎这谢建阳,不用上衙的吗”越国公说话也没避着墨珣,这就径直起了身。

    墨珣接了句“大概来吃午饭的吧”,就看到越国公的脚步一顿,嘴里似乎骂了一句不是很好听的。

    “那我就先回馥兰院了”谢建阳总归不是来找他的吧墨珣觉得自己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回馥兰院里头自己一个人用饭还自在些。这段时间他虽然住在了越国公府,但却不是每天都跟越国公一桌吃饭的,只有在越国公心血来潮遣人来传唤的时候才一桌。

    越国公前脚刚迈出门槛,丢了一句,“回什么回,还不都是你引来的给我跟上了。”

    墨珣无奈地点头,也跟上了越国公的脚步。

    越国公性子有些风风火火,走起路来脚步也急得很,墨珣则一向是慢悠悠的惯了,这么不紧不慢地,竟也跟上了越国公的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一步之遥。越国公自己走在前头没瞧见,可一旁的丁成英却看了个分明。

    墨珣知道丁成英在旁边,他一走出前厅就把前院里所有人的位置都觉察出来了。丁成英不仅离得不远,还盯得紧,那道视线怎么都忽略不掉。墨珣便扭过头去对着他的位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丁成英原先与墨珣对过招,知道他有些功夫底子,却不想他竟还这么警觉。按查到的资料,墨珣应当是无处习武才对。他刚在思索墨珣的事,就对上了视线,面上一哂,还有些发窘。好在墨珣只是冲他点了个头便又跟上越国公朝大门口去了。

    “谢大人。”越国公刚走出前院,谢建阳便已经由家丁领着进来了。他拱手,也不等谢建阳说话,便又开口,“谢大人真是闲来无事啊。”

    谢建阳面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堆上了笑,“特来讨扰一二,希望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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